42、无需知天地高厚_美人挑灯看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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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无需知天地高厚

  “砰!”

  一大叠一大叠的宗卷砸了下来。

  卷牒拔地而起,堆积如山。

  陆净颤抖着手翻开其中一本。

  只一眼,立刻就被上面的满目圆圈方矩还有密密麻麻的计数来了次大冲击,顿时觉得眼疼头晕胃也反。

  “、是……”陆净“啪”一声,把宗卷合上,嗖地站起身,“什么玩意?”

  “日月记表啊。”

  左月生一边用手扇风,一边解释。

  “记录一年里各个节早中晚日影长短和角度,还有月影的东西,鱬城的,还有周围七八九……多少个城来着的。”

  “不是说好要查天轨,还公道,看是哪个王八蛋敢暗算们吗?”陆净一脸惊恐,“怎么好端端地折腾起命的玩意啊?”

  有种极度不妙的预感。

  眼下,们都在天雪飞舟上。

  出于某种复杂的情绪,鱬城日出雨落后,们修好挪移阵就直接离开。挪移阵将们传到了清洲东南山海阁主阁所在的“南冥”。南冥不是一座城,而是山海阁主阁所在区域的统称,涵盖数十座山海阁直接统管的城池。

  进南冥后,还再乘坐两天飞舟能抵达左月生当初说的“日落之地”漆吴。

  到了漆吴,是真正到了山海主阁。

  上飞舟后,左月生就把几个人找齐,宣布“查天轨行动正式开始!”

  “就是为查天轨才折腾的啊。”左月生理所当然地反问,“不然你以为怎么查天轨?”

  “怎么查……呃……难道不是……”

  陆净磕巴了一下,试探地问。

  “……提刀踹门?”

  是他从多年话本里提炼出来的。

  ——话本不都这么写的吗?某侠客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哎呀,陆十一,就是你的欠缺了,”左月生热情洋溢,“大侠呢,拔刀相助之前肯定有个调查的程是不?那说书人也不可能在酒馆茶楼详详细细地讲大侠为了查清真凶,到底蹲了多少次墙角,听了次多少枕边风,对不?”

  陆净:……

  还真没想过点。

  事实上,豪情壮志地放话“查天轨”后,满心满眼都是立刻拔刀踹上空桑,和太虞大战三百回合,最后斩人头屠枭狗。

  “你就不对了!”左月生用力拍肩膀,“查天轨是个麻烦活,虽然我们都知道,天轨被太虞氏的那群王八羔子改了,但我们要踹上门得有证据啊。”

  “喏!”

  说着,左月生往浩如烟海的日月记表一努嘴。

  “空桑百氏那群王八羔子可没有公布日月轨的具体情况,我们得按照天筹和日月记表,把日月在鱬城这个区域原本的轨迹计算出来,在证实鱬城本该有雨有日后,能说们把日月改了。再后,加把劲,努努力,看看能不能算出鱬城天轨偏移的角度归于于哪个区域……这样到时候踹门要查,不会被百氏那群王八羔子忽悠去。否则,就算百氏把扶桑上的时岁盘打开,看不懂不也白搭?”

  “就靠我们几个算啊……”

  陆净若游丝。

  “当然——不是了,”左月生一脸若无其事,“到了山海阁,也是能让我山海阁的长老们出手算的……不嘛,有个问题,当初百氏公布天筹本来就是被仙门逼的,公布得不情不愿,筹式写得多难懂有多难懂,再加上日影月形观测起来太复杂,能算懂天轨的,都是些又老又硬的家伙……然后呢……然后呃……”

  陆净懂。

  ——同为纨绔,有丰富的被药谷谷中长老“眼不见为净”的经验。

  就凭左胖子往日的德行,想来这些长老对这少阁主的敬意应该没有多少……要是左月生直接找上门,说要查天轨,让他们出手算天筹,想来不会得到什么好脸色。再想想,百年来,山海阁对鱬城一事的态度……

  十有八九,会被当做毛头小子不知天高地厚的瞎胡闹。

  左月半同学没皮不脸那么多年,惹事生非那么久,早就习惯这“罪有应得”的待遇。

  但次不一样。

  次要查天轨的,不仅是左月生,更是少阁主。

  左月生能够被当成小孩子胡闹,少阁主不可以,因为他已经背起了一座城的信任。

  再说了。

  以前舟子颜还在,陶容长老还是他老师呢,山海阁都没出手。次他们几个纨绔败类——陆净对自己人的名声还是有自知之明的,放话算天轨……听起来就跟笑话一样,不会被当一回事的吧?

  “不帮忙就不帮忙呗,稀罕不成,”陆净骂骂咧咧地坐下,“我们自己也能算。”

  坐下,翻开《天筹》。

  片刻。

  陆净“啪”又把书合上,一脸见鬼:“什么玩意?真的是人看得懂吗?”

  们真的算得天轨吗?!

  “你是在说我不是人么?”

  飞舟的隔间门被拉开。

  仇薄灯一手拎一个素绸金绣软靠垫,一身刚睡醒的低气压地站在门口,眼眸黑沉沉地盯着陆净。

  陆净、陆净受到了更大的惊吓。

  仇薄灯懒洋洋地走进来,把靠垫往软塌上一丢,然后整个人直接没骨头一样倒上去,把一张写满算式的纸条丢左月生,然后不知道打哪里摸出把纸扇,“唰”一声打开,盖在自己脸上:“你们先按个算日轨和月轨的角度,算出来报给我。”

  陆净嘎吱嘎吱地扭头看左月生,用口型问:

  ——仇大少爷真的能看得懂?

  左月生肯定地点头。

  跟着左月生一起进来的娄江木然地走到了房间里的另一张桌,木然地坐下,木然地翻开日月记表……陆净朝左月生挤眉弄眼,问他是怎么。

  左月生耸了耸肩,小声说:“受打击了。”

  是的……

  虽然娄江很不愿意相信,但事实就是如此,一群人,能看懂《天筹》的,居然不是他,也不是不渡和尚!而是仇薄灯!现山海阁第一天才的自尊心遭受了前所未有的打击。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不渡和尚跟着进来了。

  “秃驴怎么也来了?”陆净扭头看左月生,“丫的,那天阵破后,就不知道跑哪里去了,行迹可疑,完全得关起来严刑拷打逼问啊!”

  “阿弥陀佛,”不渡和尚双手合十,“陆施主,贫僧现在是受聘来帮忙算数的,算好一册,酬银三百两。”

  听他提到“酬银三百两”,左月生就一阵肉疼。

  没办法,不渡和尚家伙虽然看不懂《天筹》,但是这个有经世名言“三渡三不渡”的秃驴,算术本事仅在他下。算是他眼下能找到的,比较好的帮手……

  “算吧算吧。”

  左月生无可奈何,觉得自己的堂堂英雄路的起点充满波折。

  一个能坐着绝不站着,能躺着绝不坐着的太乙一枝花仇薄灯,一个稍微靠谱些的本阁天才娄江,一个救人要命修为掺水的药谷十一郎,一个我佛不渡穷逼神神叨叨的死秃驴……

  可怜堂堂山海阁少阁主,第一次准备干点大事,竟然只能拉起这么“精彩纷呈”的队伍。

  哦,原本还有个叶仓的。

  不叶仓小子脑子不太好使,加减都不利索,被排出算日轨月辙的队伍,扔到飞舟上练刀去了。

  噼里啪啦的算盘声在塞五个人后显得有些狭窄的房间里响起。

  “日循次二轨,行一度,月行十一度十九分度三……”

  “。”

  “日循次三轨,北至东青……月行十二度……”

  “。”

  “日循……”

  “度数有异,记下。”

  仇薄灯一手撑头,一手懒洋洋地摇着羽扇,没骨头似地躺在软塌上,肩膀上还搭着件凤翎氅,慵怠地阖眼,时不时跟断生死一样地发出“”与“记下”的命令。

  其余四人被淹没在高垒如山的宗卷里,一手“哗啦啦”地翻动书页,一手噼里啪啦地拨动算盘,迅速地报出几轨几度几分。们一开始有些担心四个人一起算,仇薄灯核对不来,谁知道真算起来,仇薄灯居然是最轻松的那个。

  ——渐渐地散了刚睡醒的困意后,甚至翻出瓜子,一边磕一边核对。

  “日循次二轨,行一度……”

  “。”

  隔壁的房间。

  陶长老沉默地听着从另一侧传来的声音,手上的烟斗早已燃尽。闭了闭眼,想起左月生一个人来找他索要《天筹》时说的话:

  “查天轨,不仅仅是为鱬城,更是为山海阁。”

  “鱬城日月被改百年,山海阁只字不提,那百氏就敢改第二座、第三座……今日一城,明日一城,百年千年,山海阁还剩几座城?”

  “如果谁都能随随便便改山海阁的日月,如果山海阁始终当个缩头乌龟,往后,谁还敢信我山海?谁还敢入我山海?”

  算盘拨珠声急急如雨,纸张飞扬里少年们埋头苦算。

  数筹枯燥,天轨悠悠。

  ………………………………

  山海阁主阁,观海楼。

  一名蓝袍中年男子静坐在矮案旁,像在等一个人。海风潮声澎湃,周而复始。

  啪。

  一把黑鞘金镡的刀被重重放到矮案上,剑镡与案面碰撞,发出一声清响。

  “我可高兴不是直接横到我脖子上。”蓝袍男子摸了摸鼻子,颇有些庆幸的样子,的反应让人看到估计会有十分惊讶——因为他是山海阁的阁主左梁诗,“金错刀还真不是谁都遭得起的。”

  “那你得庆幸我们太乙的小师祖没事。”

  来人一身朴素的麻衣,脸颊枯瘦,一把山羊胡子稀稀疏疏的,长得和“仙风道骨”半点也搭不上边,糟老头一个。腰间还挂着个大大的酒葫芦……居然还是个酒鬼。

  “否则来的就不止是我。”

  左梁诗苦笑。

  别人说这话估计没什么可信度。

  但太乙宗疯子们……

  罢了,还是不想为好。

  “我以为你昨天就该到了,”左梁诗倒满酒,“怎么晚一天?”

  “我去了趟东北隅。”

  麻衣人推开酒杯,直接把酒壶枪了来,毫不客气地咕噜咕噜灌一大口。如果仇薄灯在这,就会认出来,人正是被烧了凤凰尾巴的君长老。

  太乙第一刀,金错君长唯。

  “你去东北隅做什么?”左梁诗皱了皱眉,“那里可是百氏的地盘,别告诉我,你们太乙宗现在就想跟百氏打起来。”

  “我验证一个猜测。”

  君长唯放下酒壶,直视左梁诗的眼睛。

  “你难道不觉得奇怪么?以前百氏虽然也是天外天的走狗,但还远不至于像现在一样,指哪打哪。南伐巫族这么大的事,百氏竟然在短短几天内就同意了,动身速度快得出奇。”

  “我还以为是和有关……”左梁诗有些头疼,“下山几天啊,通共就去了两座城,两座城都出事。”

  一想到不日这位就要抵达山海主阁,左梁诗莫名地就心有些发虚。

  “……也有些关系,”君长唯平静地说,“或者说,因为东北隅的异变,让百氏的那些家伙现在都跟闻到血腥的野狗一样,发疯地围过来想龇牙。”

  左梁诗心说你们太乙宗的人好意思说别人“发疯”吗?

  不看看矮案上的金错刀,没把句话说出来。

  “总觉得每次见到你们太乙的人,就都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在前面等着。”左梁诗深吸口气,“我做好准备……说吧。东北隅发生什么?百氏怎么就发疯了?怎么有人现在就急着杀?”

  君长唯也一点都没辜负的心理准备,简简单单地就直接把一个惊天霹雳给丢出来,炸得左梁诗跳了起来。

  “什么?!”

  “天轨失控?你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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