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鱬城夜市街如昼_美人挑灯看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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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鱬城夜市街如昼

  “我有一剑。”仇薄灯冷不丁说。

  “啊?”

  舟子颜一呆,没反应过来这话题是怎么跳跃的。

  “别拿随随便便什么破烂东西去做阵眼,你是看不起苍天还是看不起鱬城?”仇薄灯起身,与懵愣的舟子颜擦肩而过,“想祭天,就来找我借剑。”

  红衣少年穿门而过,撑开一油纸伞。

  “当然,借不借,看我心情。”

  纸伞拨开一重复一重的雨帘,仇薄灯沿回廊逐渐走远了,走进烟雨深处,只余他最后一句吊儿郎当般的话还没有雨水洗净。

  舟子颜站在水阁中,哭笑不得。

  让人找他借剑,说借不借看他心情。这位太乙的小师祖,难道自己就不觉得很矛盾吗?

  “真想去太乙宗亲眼看看啊,”舟子颜低头对一条鱬鱼说,“看看他们是怎么供出这么位小祖宗的……一定是个很有意思的宗门吧?”

  鱬鱼游过,淡淡的霞光投在他的手上。

  依稀如幼时母亲牵住他的手。

  “娘,是你么?”舟子颜低问,“爹,还有你么?”

  赤鱬徊游。

  清秀的年轻城祝望着仇薄灯离去的方向,色隐约有像小时候遇到什么难以抉择的事,踌躇犹豫间就会扭头去看父母的面容,想寻求父亲的一个眼神,母亲的一个微。时间过去那么久,有画面依旧清晰如昨。

  “我……我……”

  我不知对错。

  我想你们。

  “子颜子颜!”清脆的嗓音传来,小祝女哒哒哒地跑进水阁,“陶长老让你过去,说要看看你当初学的东西还剩下多少?”后半句话她努力陶长老阴沉不善的腔调学了个三四分,学的时候大眼睛眯得像月牙儿,显然格外幸灾乐祸,“子颜子颜,你要是全忘啦,是不是就要被打板子了?”

  “你以为我是你吗?”舟子颜色如常地转过身,敲了她脑袋一下,“你提醒我得抽查你的《典藏》了,再像上次一样耍花招写小抄,当心你的手。”

  “哦——”

  小豆丁尾音拖得老长老长,老大不高兴。

  “坏子颜。”

  “想加倍罚抄吗?”

  “坏子颜坏子颜坏子颜!”

  “……”

  一大一小两人渐渐走远,赤鱬或左或右,游过他们身旁。

  ……………………

  鱬城街道店铺鳞次栉比,远胜枎城。

  店以布坊丝行最多,主要集中于潘街一带,绯绫红绸到鱬城人手里就生出了无穷无尽的变化,有成匹堆叠的,有裁衣织篷的,有勾丝挑花的,也有糊灯制袋的,如此等等,挖空心思琢磨明暗多色的搭配要银红着玄墨、赫赤勾金边、胭脂调石榴、茜素兑粉桃……在光里,流离光幻。

  “冠梳儿卖也!冠梳儿卖也!……胡家嬷嬷亲造,手打穿珠也!圆润润一点朗月,明晃晃一弯弦钩,金澄澄一眼招,亮灼灼两穗飘!玉沉沉好个钗头,银雪雪真个簪稍……”

  “新折小枝花,罗帛脱蜡像生花——像生花嗳!”

  “削刀磨剪,阿有难哉!”

  “……”

  市井的叫卖声不绝于耳,鱬城的人口音温柔绵软,吆喝起来时尾音拖得很长,起伏承转便如唱歌一般。

  仇薄灯撑着伞,走走停停。

  摊主货郎见他撑伞,就知道他是外城来的人,招呼时便格外热情。仇薄灯出手豪爽到可称“败家”,他挨个地从摊子前逛过去,遇到入眼的,直接掷下金锭银雪,连等小贩货郎手忙脚乱地剪钱还零都懒得,东西拿了就走。

  “哎呀呀!五文就够了!五文就够了!”

  双腿不便的老嬷嬷守着她的冠梳摊子,连连摆手,被仇薄灯这位挥金如土的少年郎吓得够呛,死活不敢收。

  她的摊子上自然不像叫卖唱词那样,当真是明月做的珠吴钩弯的环,玉也不是玉只是些比较特殊的琢石,用不起真玉的普通百姓就它们抛磨打光,称之为“次玉”。诸发冠梳子钗头簪花材质对于仇薄灯这样的人来说,粗劣得简直不堪入目,老嬷手艺绝佳,一应事物无分大小,掐丝拧花极尽心思。仇薄灯路过时,瞥见摊上有一条缀了黑琢石的束发带,暗纹绣得精致,便买了下来。

  仇薄灯不理她,撑伞继续向前走。

  “哎哎哎!等等唉!”

  老嬷嬷在背后着急地喊,红衣少年一转眼就消失在人流中。

  潘街街尾。

  陆净一会瞅瞅这个,一会望望那个,明明是药谷公子硬生生满是一副好奇无比的呆鹅相。左月生挽着袖子,同时和三名摊贩砍价,为了一文铜板争得面红耳赤。

  “再减一文,我回去把东西卖给师兄师弟的时候,你们陈家铺的名号打上!”左月生唾沫横飞,“到时你们的‘招幌’就打出来了,以后清州人买提笼就知道你们陈家铺的号头,我可是免费给你们做……做广告!按理说你们还得付我钱才是,怎么连个一文钱的便儿都不给我,也忒不公道了。”

  就你还公道啊?

  陆净险些白眼翻到天上去。

  “不行!哪有你这么缺的,连个提笼的价都要砍,还有什、什么叫‘做广告’?咋个都没听说过。”小贩寸文不让。

  什么叫“广告”?这铁定是左月生打仇大少爷那里学的词儿。这天来,他们都从仇薄灯那里学了不少新鲜词。不过陆净和左月生的学习方向有着显著的区分,比如左月生掌握了一堆如“大众心理”“饥饿营销”“羊群效应”等乱七八糟的,陆净则是学了一堆“反派”“打脸”“炮灰”……用娄江的话来说,就是“好的不学坏的学”。

  左月生唇枪舌剑,最终和三名摊贩达成协议,各退一步,摊贩便宜一文东西卖给左月生,左月生则要直接他们的所有积货全买走。

  交易一达成,左月生瞬间喜形于色,心里的盘算拨得噼里啪啦响成一片。

  他买的是一精致小巧的手编提笼,状如赤鱬,这小玩意其实没啥实用价值,对修炼更是毫无帮助可言,问题是,这玩意就跟胭脂水粉一样,向来是慷慨女修无法拒绝的玩意……特别是带有地方特色的玩意,带回去绝对受欢迎。

  左月生甚至已经想好,到时候要怎么运用仇大少爷说的“饥饿营销”,它们“奇货可居”地限量卖出去。

  眉开眼笑间,陆净狠命扯他领子:“左胖左胖,看看看!仇薄灯在那!”

  “在那就在那呗。”

  左月生顺口答。

  陆净硬生生他掰过身:“不是,你看仇薄灯,他怎么……怎么看起来……”

  左月生一回头,看见仇薄灯打伞走在前面的雨里,街上人来人往,他的身影在人流分分合合间时隐时现,他从一个又一个摊子前走过,挥金如土,寂寞孤独。

  “他怎么了?”陆净小声地问。

  “走!”左月生麻溜地把买下来的东西往芥子袋里一塞,一拍陆净的肩膀,“管他怎么了呢!我们去找他喝酒!”

  酒馆。

  “雁行儿,我赌大……”陆净烂醉如泥,抱着桌子腿,“我……我会赢回来的!姓仇的和左胖子,你们给我等着!等着……”

  “这家伙的酒品能不能好一点?”仇薄灯额上青筋直跳,“他丢水里吧!”

  “丢水里恐怕也不管用啊。”左月生龇牙咧嘴。

  陆净的酒量不算差,问题是这家伙,酒品不好,一旦喝醉那就是个货真价实的二傻子,不仅傻还常有石破天惊损人不利己之语。平时,仇薄灯和左月生没少借他这点,趁他喝醉诓这小子,要是在外边喝酒,就显得格外丢脸。

  原本他们还商量,喝完酒去鱬城的鱼梁楼逛逛,现在陆净一醉,那还逛个头。

  “算了算了,”仇薄灯按了按太阳穴,“打道回府打道回府。”

  “这家伙怎么办?”左月生一指抱着桌子腿开始啃的陆净,“妈的,上次扛他回去,他丫的吐了我一身,老子可不想再背他了。”

  “嗯……”

  仇薄灯陷入沉思。

  “两位可需贫僧渡这位施主一渡?”从酒肆隔开座位的帘子里钻出个光亮的秃脑袋,不渡和尚一本正经地问,“贫僧有套《廷华经》,可醒渡人,只需一百银钱。”

  左月生眼皮都不眨:“渡你的梦去。”

  “行。”仇薄灯却道。

  左月生扭头看他,心说不应当啊,仇大少爷不是看这秃驴不怎么顺眼吗?咋突然对他这么慷慨?正惊诧着,就看到仇薄灯跨过矮桌,蹲到陆净身边,伸手快如闪电地把陆净腰间的钱包摘了下来,颠了颠,从里面翻出几锭金子丢给不渡和尚。

  “仇施主果然大方!”

  不渡和尚瞬间眉开眼笑地掀帘进来。

  他一进来,左月生就闻到这秃驴竟然也是一身酒气,眼角不由得就抽了抽:“佛宗是瞎了眼吗?选你这酒肉和尚当佛子。”

  “哎呦,左施主您这不就着相了吗?”不渡和尚脾气很好,或者说对一切腰包鼓鼓的“有缘人”他都有一副佛陀的慈悲心怀,“俗话说:‘佛在心头坐,酒肉穿肠过’我佛求的是渡济人的大业大慈悲,不是这点旁枝细节。再说了,这这鱬城夜市难得遇上,贫僧当然是要好好享受一番,遇缘不化,岂不是可惜?”

  “难得遇上?”

  仇薄灯挑开纱帘,风携裹街巷上的叫卖呼唱灌进来,与酒肆内鼎沸的赌博押注声混杂在一起,热闹非凡。

  “鱬城是大城吧?夜市不该十分常见吗?”

  “仇施主忘了吗?”不渡和尚说,“我们刚来鱬城的时候,这鱬城可还是眠鱼时令,夜市只有鱬复苏的时间才有。几位施主非久居此地的人,也不可能常常来这里,能恰逢神鱬提前苏醒,夜市早开,可不就是难得?而且为庆祝鱬醒来,鱬城人今晚的夜市,也比往常要更热闹几分。”

  “说得也是……”

  左月生挤到窗棂边,望着人与鱼共游的街道,想到等天祭结束,他们就要走,一时间不由有几分怅然。

  虽说有挪移阵可往来,可挪移阵也不是那么便利。

  清洲浩大,鱬城的挪移阵只能将他们从清洲边陲传到清洲东南的山海阁主阁所在范围,尔后还要乘坐飞舟赶路。除非修为高到能够在瘴雾中来去自如,否则想故地重游多有不便。而且以他们几个的身份,很多时候,去往何处,恐怕未必能够自己做主。

  “我娘说得对,还是要出来多走走。”

  不渡和尚一套价值不菲的醒酒经下去,陆净也醒了,凑过来一起趴在窗台上。

  “否则就不会知道这界上有多少碌碌无名的地方有多美……我以前就从来没听过鱬城,也不知道它有这么好看。”

  “碌碌无名?”不渡和尚闻言嘿笑一声,“这到也未必,鱬城可是曾经差一点就能惊天动地名扬十二洲了呢。”

  陆净“啊”了一声,窗边的三个人一起回头看不渡和尚。

  不渡和尚正鬼鬼祟祟地顺他们的酒,被三人同时盯住,动作一时间有点僵,急忙问左月生:“左施主乃山海阁少阁主,怎么,不知道那件事吗?”

  “我算个屁的少阁主。”左月生嘟囔,“还有什么那件这件的,死秃驴,酒都喝了,就有屁快放,少卖关子。”

  “这可是辛秘。”不渡和尚一本正经,“所以左施主,你要不你的‘默界’拿出来借贫僧用用?”

  “你爱讲不讲。”左月生险些直接跳起来,“妈的,你个死骗子,少打老子的默界主意。”

  “一坛酒二十两银子,”仇薄灯放下纱窗,“记得付酒钱。”

  刚酒塞进僧衣里的不渡和尚,他左顾右盼:“这可是酒肆,人多耳杂啊……”

  左月生掏出封了“默”阵的界石,开了结界,牢牢握住自己手里:“行了,和尚你说吧。”

  “让贫僧想想,具体是多少年前的事来着……算了,不记得了,反正就是以前百氏大族的太虞氏有位少族长。这太虞氏的少族长天生骨,据说还能和扶桑的十日相感相应,未来必定是位放天牧的领袖。”不渡和尚索性一屁股坐下,一边狂风过境地扫荡桌上剩下大半的好菜好肉,一边滔滔不绝地讲着,也难为他能边啃鸡腿边口齿清晰地说话。不过这姿态,让人十分怀疑,其实他一开始说这件事,目的就是骗吃骗喝。

  “太虞氏?”

  陆净和左月生同时皱了皱眉。

  百氏虽然都是古神后裔,也有大氏小氏,强支弱支之分。而这太虞氏,便是百氏之首——也是最喜欢对仙门指手画脚的一个。客官来说,太虞氏的实十分强劲,几乎能够单独与稍弱一的仙门媲美。

  如果太虞氏和鱬城放在一起,便如日月比之萤烛。

  很难想象,这两方能有什么关系。

  “然后这天生骨的未来天牧领袖被鱬城的人杀了。”

  不渡和尚咬住鸡腿的一头,一口直接将所有肉抽出吞进肚子里,“呸”一声把干干净净的骨头吐到地上。

  “诶诶诶?”陆净瞪大眼,“我怎么没听说过?”

  “所以说是辛秘嘛,”不渡和尚朝剩了一半的叫花鸡进军,“太虞少族长某天心血潮来,自个跑出百氏,游山玩水,游着游着就到了鱬城。然后这太虞少族长在鱬城干了件事……”

  “什么事?”

  不渡和尚打了个饱嗝:“他杀了一尾鱬鱼。”

  “什么!”

  左月生和陆净同时惊呼。

  仇薄灯微微侧了下头。

  “总之就是高高在上的少族长一剑杀了条鱬鱼。杀了鱼后,他说‘这鱼我花十万两黄金买了,那谁,来个人帮我刮鳞炖汤。’鱬城人围困住他后,他仗着身上的兵宝器,一路屠杀强行冲到了城门口,而且还不忘他杀的鱬鱼带上。”不渡和尚撕着腿骨上的肉。“据说他来鱬城就是想尝尝这里的鱬鱼好不好吃。”

  “我吃他个头!”陆净拍桌大骂。

  “那你晚了一步。”不渡和尚说,“别说头了,这家伙连根肋骨都没留下。”

  和尚干干净净的鸡腿骨立在桌面上,伸出手指,摁在一端,然后用力往下压。鸡腿骨从上往下,一点点被压成灰。

  “当时太虞氏的龙马天车刚一到城门,从城门的阴影里就飞出来一道剑光,他的人头割了下来……等到太虞氏的人赶到鱬城时,他们的少族长已经被人剔肉碎骨,连块渣都不剩了。”

  左月生和陆净拍案叫好,追问是谁做的。

  “这贫僧就不知道了。”不渡和尚一摊手,“太虞氏要鱬城交出凶手,被鱬城拒绝了,差一点太虞氏就要兴师动众灭了鱬城,好在左施主你们山海阁插手了,太虞挡了回去。至于杀太虞少族长的人是谁,要是连左施主你都不知道,那就更别提贫僧了。”

  “我怎么觉得你对着鱬鱼很熟悉?”仇薄灯忽问。

  不渡和尚一指戳到桌面上,赶紧地打了个哈哈道:“贫僧对各州的贫富略有研究略有研究,广闻了点。说起来,几位施主,我们是不是该打道回府了?明儿天祭时辰忒早,却也是场大热闹,几位难道不想瞅瞅吗?”

  陆净还在出神地想是谁等在城门口飞了那一剑,回过其他人已经都到酒馆门口了。

  “喂喂喂,等等我!”

  陆净一边喊一边拔腿追了上去。

  “新折小枝花,罗帛脱蜡像生花——像生花嗳!”

  “冠梳儿卖也!冠梳儿卖也!……胡家嬷嬷亲造,手打穿珠也!”

  “……”

  四个人站在小酒馆门口,一起看着绚烂如画卷的鱬城长街夜市。

  长街无灯,游曳往来的赤鱬却将它照得瑰丽无比。

  大如巨鲸的赤鱬从街道上空暮霞般流过,背上负着几名举糖葫芦的孩童。孩童嘻嘻哈哈地笑着,有顽皮的顺着鱬鱼的脊背往下滑,然后被赤鱬一尾巴抛起来,重新落回鱼背上。小些的成群结队在一个又一个摊子的木杆布帘中转来转去。

  所有鱬城人,不论是站着坐着还是走来走去,身边总有那么三三两两的游鱼。

  仇薄灯眼前浮起“归水”时的一幕,想起舟子颜说鱬城的人都是一尾游鱼,死亡就是他们回到了鱼群里……彼将不离,鱬城的人每次回头转首,目光掠过鱬鱼,就知道他们爱的爱他们的人一直在身边。

  这是鱬城。

  是人和鱼的城。

  那一夜守在城门阴影里的人,心里一定藏了无穷无尽的愤怒和杀意。

  他们的明,他们的亲人,他们的知交,他们的归属,被那么轻蔑,那么无所谓地提起,在一人口中成为“刮鳞炖汤”的玩意。

  “换我我也拼死都要杀了那种牲畜不如的家伙。”陆净望着赤鱬从面前游过,忽道。

  “我也是。”左月生说。

  “阿弥陀佛。”不渡和尚双手合十。

  “嗯。”仇薄灯应了一声,“走吧。”

  四个人并肩走到街上,雨丝绵绵密密。

  谁也没打伞,他们像鱬城人一样,踏雨而行。

  走了一会。

  左月生骂了声操:“我说!谁愿意回去拿伞!他娘的,这雨有够冷的。”

  “你去你去”陆净拉起衣襟,“快点快点。”

  “……凭什么我去?”左月生不高兴,“刚刚进店里的时候,是你搁的伞。”

  “呃……”

  陆净语塞,一行人都走出大半条街了,这时候再扭头回去,未免有傻气——主要是他隐约记得当时酒馆掌柜好像还在后面喊了他们几声,只是当时他们义愤填膺,谁都没注意到,埋头就走,“我说!还是拔腿跑吧!”

  怪不得舟子颜之前见有飞舟降落,就要急匆匆地赶过来送伞呢。

  这鱬城的雨,冷得简直见了鬼。

  “得得得,”左月生无可奈何,一撸袖子,“跑就跑!跑就跑!来来来,谁最后一个到谁罚酒——”话还没说完,他就“咻”冲了出去。

  “死胖子你耍赖!”陆净骂骂咧咧地跟了上去。

  “贫僧也来。”

  仇薄灯倒不觉得这雨有多冷,见他们三个一溜烟,在人群里钻来钻去,一时有无语,过了好半晌,刚想追就被人抓住了袖子。

  一转头,是个不认识的小孩子。

  “胡嬷嬷让我这个送给你。”

  ……………………

  符合陶长老要求的离城祝司最远的宅子。

  “这是……赤鱬的鳞砂?赐红?”

  仇薄灯就着烛光仔细打量手中的青花瓷盅。小小一个瓷盅,打开后,里面盛着朱砂般的红膏,色泽秾丽。

  “我拿这东西也没用吧?”

  “可以用来点命鳞。”

  原本始终安静待在他袖子中的小木偶不知什么时候落到了地上,抽长拔高,化为了一道成年男性的身影——师巫洛出现在房间昏暗的光里。

  师巫洛微微俯身,隔着仇薄灯的手握住青瓷盏。

  他本来就有苍白得似鬼非人,借巫法化成的这道化身干脆直接半点活气也无,手指冷得像冰一样。仇薄灯被冻得一哆嗦,有想挥开他,眼角余光一侧,忽然顿住。

  这人的化身比前日虚幻了许多。

  “你受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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